编者按
医院始建于年（清道光24年）。在年的漫漫岁月长河中，她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变幻、亲历了上海的兴盛繁荣、引领了医学的发展进步；她始终充满着蓬勃的朝气与活力，不断地在攀登医学高峰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奋勇向前。一代代仁济人不忘初心，甘于奉献，攻坚克难，创造了中国医学发展史上的许多“第一”和“唯一”，为中国医学发展做出了卓著的贡献。在此，就为大家讲述年发展历程中的仁济故事。
中国第一例心脏手术
20世纪40、50年代，风湿性心脏病引起的二尖瓣狭窄是一种比较普遍的病症，患者很多是青壮年人，很多病人都因长期心跳过快、气喘、咳血而丧失劳动力。当时，这种病症只有内科保守治疗，缓解症状而无法根治。
年美国外科医生贝利（Bailey）及哈肯（Harken）先后施行二尖瓣分离术成功，从此外科手术成为了治疗二尖瓣狭窄的热潮。成功实施一例心脏手术需要心脏外科、心内科与麻醉科的联合协同，体现了当时医疗技术的最高水平，这在新中国刚刚宣告成立时的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几乎是难以企及的高度。
20世纪50年代起，医院以兰锡纯、梁其琛、王一山、冯卓荣等为代表的中国第一批心胸外科的先驱们，最早在国内提出开展心脏外科手术。通过不断努力创新，在心脏外科手术开展、体外循环机的研制、人工心脏瓣膜研制、重症监护室创立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大成绩，开创了国内多个第一，也填补了国内多个空白，推动了中国心胸外科的发展。
年2月8日，一位名叫王积德的病人，接受了全国第一例心脏二尖瓣狭窄症闭合手指分离术。这一手术的成功标志着中国心脏外科开始由心外手术阶段进入心内闭式手术阶段，被公认为中国心脏外科手术的开端。
大胆开拓
施行全国首例心脏手术
60多年前，心脏外科手术在国外刚刚开始发展，国内是一片空白。年，兰锡纯调入医院任外科主任，在他的带领下，医院外科有了较大的发展。上世纪50年代初，兰锡纯在苏联杂志上看到巴库烈夫教授施行心脏手术成功，为了能够在国内弥补心脏手术的空白，外科兰锡纯、梁其琛、董方中和内科医师李丕光、陶清、黄铭新等医师专门成立了研究小组。
他们常常讨论如何开展心脏手术，并开始广泛参阅国外医学文献，进行技术探讨。自年起，他们在上海第二医学院进行了多次动物试验，都收到了良好的结果。以后，兰锡纯又在大体标本上用心脏加以实验。
那个时代最重要的心脏病是风湿性心脏病，其次才是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心肌病等。当外科兰锡纯教授提出要对二尖瓣风湿性狭窄拟进行心内手术分离狭窄的措施时，内科医生黄铭新早已准备了七八名符合于手术指征的患者。
上世纪40年代初，医院没有专科麻醉医师，也没有麻醉科。手术麻醉由病区实习医师在外科医师指导下完成，并由手术室护士协助，其麻醉方法以局麻为主。年,李杏芳留美回国，主持医院的麻醉工作，同时带来了一台Ohio麻醉机、全身麻醉药如环丙烷、金属和橡胶气管导管以及各种麻醉穿刺针(如连硬、腰椎等)等，利用这些简陋的设备，成功地在腹腔大手术中使用全身麻醉，为外科大手术病人提供了安全保障。至年，麻醉医疗任务增多，逐渐发展了气管内插管全身麻醉和蛛网下腔阻滞等。年医院正式成立了麻醉科。
年2月8日，兰锡纯与麻醉科主任李杏芳和黄铭新合作，为全国第一例心脏二尖瓣狭窄症患者施行闭合手指分离术，当天的手术一助是冯卓荣。
当时的条件极其艰苦，常用的全身麻醉药只有乙醚、三氯乙烯和硫喷妥钠，没有氧化亚氮、肌松药等药物。麻醉机也十分简陋，是一台旧式进口的机器，在回路内盛装乙醚的纱蕊玻璃瓶，没有麻醉呼吸机。
病人监测设备也很单一，仅有弹簧血压表和一副听诊器，还有一台国产心电描记仪，没有视屏，仅在麻醉诱导前后、气管插管期间，以及进胸、切开心包、手指进入心耳心房、分离二尖瓣口等主要操作步骤记录心电图，并由内科黄铭新现场协助诊断。
手术的关键时刻，兰教授用手指伸进了二尖瓣狭窄的部位，他分断了粘连起来的瓣膜。手术就这样迅速完成了。病人在术后第五天就能起床走动，不久即完全恢复健康出院。
这是中国第一例心脏手术，中华医学会上海分会专门举行学术报告会，兰锡纯做二尖瓣分离术的报告，场内座无虚席。同年，梁其琛又进行了全国首例经右心室闭式切开肺动脉狭窄术，也获得成功。
中国首例二尖瓣闭式扩张术手术室场景
兰锡纯在国内首例心脏手术取得成功后，从年2月到年3月，他带领仁济胸外科共施行了例“二尖瓣分离”手术，术后总体有效率达到85%，获得了显著效果，达到国际水平。世界许多国家极重视这一成就，很多国家的医学工作者纷纷写信向兰锡纯要论文。
深度耕耘
推动中国心脏手术发展
首例心脏手术在全国有了知名度，各地前来就诊的病人络绎不绝，但同时也出现了住院床位紧缺，一床难求的情况。为了更好地诊治疾病和开展心脏外科手术，医院于年3月7日开设了胸外科专科病房，占用了一整层楼面，病房让病人得到及时医治，也促进了仁济心脏外科手术团队的进一步发展。
年，一位铁路工人因外伤引起的位于肾动脉以上腹主动脉瘤需要施行切除吻合术。由于动脉瘤部位在肾动脉以上，为保护肾功能，麻醉科李杏芳医师大胆地采用了全身低温麻醉，这是中国首例在临床上使用低温施行腹主动脉瘤切除吻合术。全麻后，将病人置于冰浴中，鼻咽温度降至30℃左右，在低温麻醉下，手术顺利进行，术后恢复良好，痊愈出院。
总结低温下施行腹主动脉瘤切除吻合术的经验后，医院于年1月4日在低温下施行国内首例心内直视术-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切开术。该例手术由胸外科梁其琛主任、王一山副主任、心脏内科陶清主任、麻醉科李杏芳主任以及其他医护人员共同合作施行成功。手术中将患者鼻腔温度降至30℃左右，阻断心脏供血进行心内直视手术，心内没有血液，手术区域保持清晰。手术医生可以在肉眼直接观察下，在病变的地方肺动脉瓣上施行手术，这改变了以往心脏外科医生手术只能在心脏内接触几秒钟、医生的眼睛看不见内部病变部位的情况，从而更好地保证手术的治疗效果和手术安全。手术持续了5个小时，非常成功，一周后病人已能起床。
在之前的基础上，医院心脏手术不断挑战，取得了一系列全国第一。
王一山（左二）在手术中
年7月，兰锡纯等开展了国内首例右径二尖瓣交界分离术，医治左心耳狭小及有左心房血栓的患者，手术获得成功。年，兰锡纯等在低温麻醉下开展了房间隔缺损直接缝合术，获得成功。年，兰锡纯开始开展低温麻醉下的房间隔缺损直接缝合术，同年又在国内最早施行了低温麻醉下经主动脉直视切开主动脉瓣治疗主动脉瓣狭窄获得成功。
年，兰锡纯等在修补房间隔缺损的基础上，开展了法洛三联症的心内直视修补术，即在两次阻断血运下，一期完成两个病变的纠正，第一次进行肺动脉瓣狭窄的切开，第二次施行房间隔缺损的缝合。
由于肺动脉瓣狭窄多较严重，有时狭窄位于右心室流出道，需采用体外循环下进行心内直视手术，才能获得良好效果，这在当时的条件下手术难度相当大。年，冯卓荣等首先开展右冠状动脉与肺动脉瘘的结扎术，取得良好效果；同年又为1例左冠状动脉起源于肺动脉的患者施行结扎手术。这是国内最早开展的冠状动脉手术。
年，冯卓荣等为一例左心房粘液瘤患者，在体外循环下施行切除术获得成功，这是国内最早报道的心房肿瘤的切除手术。医院也是国内较早攻克法洛氏四联症的单位之一，上世纪六十年代即开始手术治疗法洛氏四联症，但早期由于对此疾病认识不足，死亡率较高，经过不断地手术改进，摸索了一整套的手术方案，并制定了一期根治手术的适应征，手术死亡率显著降低。
兰锡纯（左二）在手术中
科研创新
为心脏手术创造更好条件
医院胸外科除了开创心脏手术的多个全国第一，还致力于发展心脏血管手术器械的研制，领导和参与研制二尖瓣扩张器、人工心肺机、人工瓣膜等，为改进我国心脏手术创造条件，保障心脏手术安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年叶椿秀设计出指压泵，并于年制成的全国第一个体外循环血泵，开始中国体外循环机的设计。年，以上海第二医学院心血管研究组叶椿秀为主设计的上海II型人工心肺机，经大量动物实验后，于年4月26日开始施行第一例手术，在陆续成功施行8例手术后，向全国推广。这台设备的特点是构造简单、成本低、操作方便、节省劳力，更主要的在用血量方面比过去使用的器械减少了50%以上。年叶椿秀又设计上海III型人工心肺机，获上海市协作奖。上海II型、III型人工心肺机的成功应用，推动了中国体外循环和心血管外科的发展。
与上海医疗手术器械厂合作研制
我国第一台上海Ⅱ型人工心肺机
年医院自己改制成功“向量心电图”，是利用一架有两个直接描记的普通心电图改装的。由于把两道电路横直相交，再接上示波器，所以它能表示出由心脏的正面、侧面和横切面构成的整个心电的动态。它的电波表现在示波器上，呈粒状，有一定的方向，并且电波的距离有疏密，可以看到心脏电波的整个动向，用它来诊断心脏疾病，不仅比普通心电图正确，并且容易掌握。年，叶椿秀又设计出中国第一具囊型血泵，当时在国际上处于领先水平。年，叶椿秀设计并制作的助搏反搏器，连同控制台，组成“助搏反搏装置”，于年9月进行中国首次搏动血流体外循环心内直视手术，并作术后反搏辅助，取得良好效果，获卫生部重大科技成果乙等奖。
19世纪70年代后期，上海医院心胸外科成立瓣膜研究室，王一山、朱洪生等，开展人工生物瓣膜、人工瓣环的研究，自制牛心包生物瓣及人工瓣环，年2月自制的牛心包瓣膜正式应用于临床，先后施行了二尖瓣、主动脉瓣以及双瓣膜替换术。研究室前后总共缝制牛心包瓣膜余只，除本院使用外，推广到国内14个省市的17家医院使用，为国家节约了大量外汇，推动中国瓣膜外科的发展。年，叶椿秀主持设计的“罗-叶泵”，作为国家九五规划项目并获国家专利，处于国际先进水平。
攻坚克难
挑战高难度心脏手术
年2月，为了严密观察和护理心脏手术后病人，王一山、朱洪生在全国率先开展重症监护技术，并创立国内第一个重症监护病房。
当时条件非常简陋，朱洪生应用一个扩音器连接到病人身上，将病人的心跳声音放大，以此来监护病人的心跳次数和大致心律。年，为了节约用血、减少输血并发症，麻醉科开展了自身输血和血液稀释的应用和研究。年与胸外科合作进行自身输血在体外循环心内直视术中应用，并发表于心血管疾病专题讲座资料选编。
进入19世纪80年代，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开始在国内陆续开展，朱洪生同时也在国内较早开展冠状动脉搭桥术，并于年进行了国内首例急诊冠状动脉搭桥术和上海市第一例应用利用胸廓内动脉进行冠脉搭桥手术，均获得成功。年，朱洪生又进行了国内首例回旋支动脉激光血运成形术。
自年以后，医院每年完成的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手术以15%的速度增长，年后稳居上海前三位，其中不停跳搭桥手术占搭桥手术数目总数的90％以上。年11月，薛松完成一例99岁高龄的急诊不停跳冠状动脉搭桥术并获得成功，这是当时国内报道最大年龄的冠脉搭桥手术。年，薛松完成经左侧第四肋间小切口行MidCABG冠脉搭桥手术。其后，又逐步开展了全动脉化搭桥手术以及与心内科合作的杂交手术。年6月2日，薛松和朱洪生合作，朱洪生获取病人的骨髓单核细胞，薛松在冠脉搭桥的同时，注射骨髓单核细胞，开展冠脉搭桥手术同期行干细胞治疗心肌梗死。
瓣膜外科早期主要施行的闭式扩张，逐步发展到瓣膜置换和瓣膜成形手术。进入20世纪以后，瓣膜外科逐步向微创小切口方向发展。薛松自年主持心胸外科工作后，陆续开展了胸骨旁小切口、胸骨上段小切口、胸骨下端小切以及腋下小切口等手术。同时，医院危重瓣膜病病人手术开展得越来越多，年5月，薛松为一位年轻女性施行了主动脉瓣、二尖瓣和肺动脉瓣三瓣膜置换加三尖瓣成形的手术。
主动脉外科在国内起步较晚，特别是急性主动脉夹层手术，被认为是心血管外科“金字塔顶尖”手术。从年开始，薛松在国内较早开展运用四分叉血管行全主动脉弓置换。年11月3日，薛松又完成上海首例应用术中三分叉支架血管治疗急性I型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简化手术方式，大大缩短手术时间，术后随访效果良好。同年12月，薛松主持完成仁济首例杂交技术治疗主动脉夹层，进一步简化部分主动脉夹层手术。
传道授业
提升仁济心脏手术影响力
重视教学是医院一直来的传统，这点在心脏外科的发展上也得到体现。兰锡纯教授在承担繁忙的医疗、科研任务的同时，还十分重视教学工作。作为一名造诣精深的外科学家，他从教几十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教学经验，但每次上课前仍要认真备课、写好教案。他对学生和青年医师细心指导、严格要求，引导他们重视“三基”训练，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他对青年医师所写的文稿，总是细心审阅，逐句逐字地修改，为培养医学事业接班人呕心沥血，甘当人梯。
兰锡纯在医学教育界德高望重，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医学人才，仁济胸外科是国内最早的硕士、博士授予点，年起，兰锡纯开始招收硕士研究生，从年又开始招收副博士研究生（前苏联招收制度）。年，王一山重新开始招收研究生。截止年，总共培养硕士研究生48名，博士研究生32名。他的学生遍布全国，其中不少人已成为国内、外著名的专家学者。
兰锡纯总是把自己的学术研究结果，及时地、毫不保留地写成论文，供医务界同道参考。年3月后，他参与和主编了诸多著作，如参与黄家驷主编《外科学》各论中肝、胆、胰、脾等章，沈克非主编《外科学》中后天性心脏病外科治疗部分；黄家驷、吴阶平主编《外科学》上册中手术操作、水电解质代谢和酸碱平衡失调、腹外疝等章；全国医学试用教材《外科学》上册中水电解质代谢和酸碱平衡失调、烧伤和冻伤等。除了发表论文多篇外，兰锡纯还主编了《心脏外科学》《血管外科学》和《心脏血管外科学》等多部医学专著。
带着丰硕的科学研究成果，兰锡纯参加了国内外多方面的学术活动。他在国际学术交流中的报告得到外国专家学者的好评，不少国家的报刊杂志予以刊登或转载。
年9月，兰锡纯加入国际外科协会为会员；年5月，受聘为阿根廷拉普塔拉外科协会国外通讯会员；年12月，加入中国生物医学工程学会为会员；年加入国际人工器官学会为会员。年11月，日本大阪齿科大学授予他该校名誉教授；年11月，美国密苏里堪萨斯大学医学院授予他为该校荣誉教授。
医院在开创了国内心脏手术的多个首例后，一直坚持对外医疗合作和协助，积极推动国内心脏外科手术的整体水平。
医院，年，医院石美鑫牵头，医院派遣冯卓荣医院的心脏和血管外科手术，医院派遣的两名医生负责普胸外科手术，前后历时8年，医院的胸心外科。
年6月至年11月，朱洪生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医疗队成员赴东非索马里共和国开展工作。在那里他带领开展胸心外科工作并成功完成当地首例二尖瓣分离术，得到该国卫生部的嘉奖并受总统接见。
20世纪80年代，为推动心胸外科在全国的开展，由朱洪生牵头，成立华东六省一市心胸外科协作网，帮助国内十余省市近20医院开展心脏外科手术。年后，薛松进一步扩大协作网，为推动冠状动脉外科等在国内的普及和开展，与全国30医院开展合作，协助他们开展冠状动脉搭桥等手术。
王一山教授、冯卓荣教授、叶椿秀教授、朱洪生教授、薛松教授……在兰锡纯的引领下，医院心脏外科涌现出了一代代国内外具有很大影响力的优秀医师。
作者：卞正乾
原标题：《中国第一例心脏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