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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通案第八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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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木川,前朝称为海喇儿河,发源于库里尔山,流经呼伦贝尔草原,一路向西汇入也里古纳河。
  文渊阁大学士杨荣站在河边极目远眺,但见天高云淡,草长莺飞,却没有一个牧民的身影,目力所及,到处都是旌旗招展,营帐如林,一直延伸到远方深青色的群山脚下。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杨荣回头看去,见同为大学士的金幼孜缓步走来,与他并肩而立,环顾四方,叹道:“这里自古都是化外之地,鲜卑、突厥、室韦、契丹都曾自此发迹。而今我朝大*横渡,胡虏望风而逃,武功之隆虽汉唐亦不能及。”
  “是啊。”杨荣点了点头,也感慨道:“令上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五征塞外,漠北尘清,方能有此煌煌盛世。可惜人寿有终,万一圣上撒手而去,只怕从此天下多事,不复盛景。”
  “哼,杞人忧天。”
  金幼孜嗤笑了一声,摆手道:“虽说这次病的凶险,但皇上圣体强健,未尝不能安度。再说,当今太子仁善睿智,太孙聪明英武,我看这太平盛世少说还有百年。”
  “百年盛世?”杨荣摇头苦笑道:“退庵,你倒是乐观,却不知治世之难,如履薄冰,如今虽然天下承平,但背地里仍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则烽烟复起,天下板荡。”
  “勉仁,居安思危固然不错,但也不该妄自菲薄。如今蒙元各部分裂,混战不休,虽然偶有袭扰但无力南侵,四方蛮夷更是争相入贡,敢问烽烟何来?”
  杨荣听了金幼孜的话,正要开口反驳,却见一个小宦官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高呼道:“杨学士!金学士!马公公请二位速速入帐议事!”
  金杨二人闻言大惊,这小宦官所说的“马公公”,乃是永乐皇帝的亲随太监马云,他不顾规矩急召二人入账,莫非是皇上出了什么变故?想到这里,二人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详问,便急忙朝御帐奔去。
  永乐皇帝的行*御帐设在大营正中的一片空地上,四周都由锦衣卫把守,未经传召任何人不得近前。金杨二人跑到门口,来不及通禀,径直往帐内走去,把守的锦衣卫却没有阻拦,闪身让开道路。
  杨荣挑帘入内,只见帐中已乱做一团,几个宫女内侍围在御榻边手忙脚乱的捶背灌药,随*御医瘫坐在地,浑身抖个不停。马云脸色煞白,见了金杨二人,迎上前拉着哭声说道:“二位大人可算来了!皇上方才一口气没喘匀,背过气去了!”
  金杨二人大惊,急忙扑到榻边。只见永乐皇帝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喘吸间仿佛拉破的风箱。
  “说!”金幼孜一把揪起瘫坐的御医,厉声喝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肺……肺火攻心!”
  御医早已吓得手脚瘫软,哆哆嗦嗦的答道:“皇……皇上,怕……怕是不成了。”
  此言一出,帐内响起一片哀嚎。
  马云跳着脚,嘶声尖叫道:“胡说!你这庸医!竟敢诅咒圣上!来人啊!拖出去!拖出去砍了!”
  “喊什么喊?嫌朕死的不够快么?”
  突然间,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帐内为之一静,继而扑通通几声,所有人都跪伏在地。
  永乐皇帝双眼半睁,艰难的支起身子,缓缓说道:“朕受命于天,生死岂是他一个医官说了算的。你们这样大呼小叫,若是传出去了岂不乱我*心?谁再叫,朕便剁了他喂狗。”
  永乐皇帝虽然病势沉重但虎威犹在,众人听了,吓的大气也不敢出,都战战兢兢伏在地上。永乐皇帝喘了口气,又低声吩咐道:“杨荣、金幼孜、马云留下侍候,其他人滚出去。谁敢在外面胡言乱语,朕砍他脑袋。”说罢,便瘫倒在榻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御医和内侍闻言都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御帐内登时一空。杨荣三人不敢抬头,耳中只听见永乐皇帝沉重混浊的喘息声。
  “退庵、勉仁,你二人都是饱学之士,谁来给朕说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因果报应?”
  永乐皇帝沉默半晌,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杨荣与金幼孜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有何深意。
  “回禀陛下,当年太祖北伐时,曾言‘天道好还,中华有必申之理。’遂以布衣之身荡平暴元,克复中华,可见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确有其事。”
  金幼孜答的巧妙,他引用太祖皇帝旧事,即便不和上意,永乐皇帝也不能治他的罪。
  “是啊……果然是有报应的。”
  永乐皇帝怔怔的望着帐顶,眼神混浊,喃喃道:“他们说得对,朕的报应要来了。”
  杨荣三人大惊,马云跳起来尖声道:“这,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满口胡吣!您告诉老奴!老奴这就去割了他的舌头!”
  “嗬嗬,他们早死了,尸体都拿去喂狗了。”永乐皇帝勉力抬起手指,指向虚空,幽幽的说道:“是铁铉、齐泰、*子澄、方孝孺、练子宁……他们都回来了,刚才围在榻边看着朕,他们说,朕的报应到了,朕……逃不掉了。”
  永乐皇帝说的这些人都是靖难之役时不屈而死的建文旧臣。当年永乐帝起兵靖难,夺了侄儿朱允炆的江山,事后大肆杀戮,将一干忠臣义士抄家灭族。那时的腥风血雨,杨荣三人都曾亲历,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陛下不必忧扰。”金幼孜劝道:“陛下乃天命真龙,那些乱臣贼子活着的时候尚不能伤及龙体,如今化作孤*野*更是蚍蜉撼树。臣这便去请法师做法,定教他们*飞魄散。”
  “你不懂。”
  永乐皇帝摇了摇头,叹息道:“朕一生戎马,尸山血海里取得天下,到头来却能老死床榻,这可不是报应,而是难得的福气。所以朕不畏死,朕所畏者,唯身后事也。”
  “皇上心忧天下,实乃万民之福。”金幼孜露出钦敬的神色,扬声道:“如今国力强盛,四方宾服,百姓安居乐业。陛下尽可以安心休养,我大明江山定能万世不易!”
  “万世不易?”永乐皇帝冷笑一声,露出一脸不耐,讥讽道:“与你说话真如对牛弹琴。”
  金幼孜大窘,却不知错在哪里,只好闭口不言。这时,杨荣抬起头,低声道:“依臣之见,陛下所忧者唯在萧墙之内耳。”
  永乐皇帝闻言浑身一震,双眼陡睁,死死的盯着杨荣,半晌才颓然叹道:“不愧是杨学士,果然洞若观火。”
  “当年朕起兵靖难,虽说事出有因,但终究是乱了君臣纲常,坏了骨肉情谊。如今高煦、高燧都觊觎大位,暗蓄不臣之心,只怕朕一旦撒手人寰,他们兄弟便要束甲相攻,这便是朕的报应啊。”
  永乐皇帝病势沉重,说完这些话已是精疲力竭,伏在榻上喘息不已,杨荣三人却是谁也不敢接话。君臣四人相顾无言,默然半晌,才听金幼孜嚅嚅答道:“陛下……多虑了,如今太子大位稳固,汉王、赵王也安分守己,想必……不会有此后患。”
  这些宽慰人的话,分明是掩耳盗铃。自靖难成功以来,太子、汉王、赵王夺位之争便不曾有一刻停歇,朝中多少大事皆因此而起。汉王、赵王不臣之心路人皆知,永乐皇帝又怎会不明白,听了金幼孜的话一言不发,根本懒得理睬。
  “天位已定,宁复有他。若有宵小不臣之辈窥伺神器,寻隙窃发,臣等必尽心辅佐太子,诛杀叛逆,以振朝纲!”
  杨荣的声音不大,话却说的异常坚定,金幼孜和马云听在耳中,都吓得浑身发抖。要知道,永乐皇帝只有三个儿子,都是仁孝文皇后嫡出,相比肥胖体虚的太子,他更偏爱汉王、赵王,纵容之下才有今日之祸。这些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如果这些叛逆是朕的儿子呢?杨学士也要杀无赦么?”
  永乐皇帝的目光如长枪大戟,直刺杨荣,杨荣却毫不畏惧,迎着目光振声道:“人君者,与天地合德,与日月齐明,上承天命,下临率土。谋危社稷者,违道背德,必杀不赦!陛下难道要太子步建文后尘么?”
  当年永乐皇帝起兵靖难,建文帝怕背上杀害叔父的名声,一边派兵讨伐,一边却下旨不得伤他性命,结果将士畏缩,永乐帝几立于不败之地,这才能以北平府一隅之地抗衡天下,终成大业。
  王者无亲,这个道理永乐皇帝不是不明白,只是轮到自己身上却狠不下心。
  “好!好!好!”
  永乐皇帝听了杨荣的话,呆愣半晌,脸色数变,终于开口连叫三个好字,声音中满是苦涩无奈。说罢双目一闭,瘫软下来,不久便没了声息。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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